第一三五章、选择
官兵来捉拿周家的人，周棠父亲抱着周松，周松父亲抱着周棠。
周棠父亲把周松塞给周棠母亲，大声对她喊：“照顾好他，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周松父亲捂着周棠的嘴，带着周棠被官兵带去菜市场。督斩的官员不问缘由，不问罪过，送上刑场就立刻判斩首。
第一批上去的是周家家主，还没能说上一句话就被下令砍头。
年幼的周棠被叔父抱着，被父亲灌了一碗酒，周棠父亲大声喊：“松儿，你喝了这碗酒，喝了它就不怕痛。”
周棠不想喝，他很想告诉爹，他是周棠不是周松。
周棠父亲把断头酒给儿子灌下去，伸手抱着儿子与弟弟痛哭。临死前他连抱抱儿子都不敢。
周家的门生无数，有人提前得到消息，让周家早些做准备。他们刚回到府邸，找到孩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官兵就来府上，迫不得已他们只能二选一。
凭着本事，他们商议选择让周松留下，让周松扛起周家这面大旗。
临死前周松父亲看着儿子，临死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是那么令人骄傲，临死才发现自己是这般的对不起儿子。
周棠母亲死死地捂住周松的嘴，牢牢地抱着他，看着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子上断头台。
从此十三岁的周松顶替了十二岁的周棠。
……
故事讲完了，周棠看向哭得不能自己的徐凤，“将来你会以周棠之妻的名义下葬，与周棠埋在一起。”
徐凤想起当年带人收敛周家尸骨的情形，她一直以为那是周松，埋下的却是周棠。
她亲手埋下了她心爱的人。
要是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她当年就不该活回来，该死在寒池子里与他见面去。
周棠她说：“你要撑一段时间，至少得要过三个月，不然你入不了祖坟，不能与他葬在一起。”
“生不能长相守，死也要在一起。”徐凤掀开被子想要起床。
周棠压下她，“你情绪过于激动，你再躺会儿，我让她们端药来。”
周棠让陪嫁过来的丫鬟进去伺候，他心戚戚去寻母亲。
“二婶还没睡啊。”
“哪能睡得下！你快进去吧，再这样下去神仙也受不了。”
刚开始周母恨他，恨这个人替代了她儿子，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让路上的人很怀疑，怀疑他是不是她亲生的。
过了一年二婶发现他越长越不像周棠父亲，开始怀疑起来，慢慢地想她就明悟了。
这个是家族秘密，没人想说出去，一群老弱妇孺都得靠这个小家伙扛着，要是说出去他被人捉了杀了，谁来顶门立户？
为了两岁的周柏与一岁福珠，二婶就没想说出去。
二婶是分支的周睿的媳妇，周睿的年龄比周松父亲小，他叫她做二婶没有错。
一场婚事引来两个女人哭，对周家来说不是好事。
周棠来到周母跟前，跪在她床前，趴过去抱着侧躺着的母亲。
她们心里苦，他心里也苦。他难过也想哭，可是眼泪出不来。
他打小没了母亲，父亲对他不管不顾，看着别人一家团圆，他只能羡慕。
突然被调换了身份，突然被驱赶到岭南去，原本温柔的人变得凶神恶煞，感到整个世界都对他有恶意，没人告诉他该怎么走下去。
带着这份强加的使命，在岭南摸爬滚打，才养活了这点人。谁能与他说声：“你辛苦了。”
周棠跪起，对默默流泪的周母说：“母亲，好死不如赖活，你多陪我两年吧，我怕我撑不住。”他要是死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亲眼看着夫君、儿子离去，又要养着别人的儿子，没人比她更痛苦。
哭湿枕头的周母，打打他的头，“滚出去。”
“你多去劝着徐凤，我到外面去走走。”
周母抽抽鼻子，“去吧。”
周母也想自己的孩子活着，这是家族的选择谁也没得选，她只能认了。
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都被看在眼里，他的一声声母亲，让她心软。认就认了，就认他这个儿子吧。能做点什么就帮他做点，他也不容易。
……
李晏晏睡不着在院子里坐了许久。
周棠翻墙一下子进入柳筠瑛的院子，见着她在院子里坐。
“你一直都坐在这吗？”
李晏晏吓了一跳，“周大官人？新婚之夜你到这里来作甚？”
他本来是想去上朝的，可还没到上朝时间，刚成亲就去上朝对名声不好，他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他也知不该来，可是已经到这里了，不如进来看看。想看几眼进走，结果被她撞个正着。
他不敢靠近，她也不理睬。
看着悠悠月色，叹息道：“本想跟你好聚好散，当作一次经验。看着你成亲，我好心痛。”
郁郁不得志的感觉好难受，她不知该怎么办，见着他不由得说了出来。
周棠背过身去，两手背在身后，抬头望月，月上中天。
一双小手从他的臂膀伸过，抱着他胸膛，一张小脸贴着他后背。僵硬是他不知该如何动弹。
抱着他的后背，摸着他胸膛，留恋他的味道。“周棠，我们分手了，不要再来了。”再来我会忍不住留下。
“他人都说你最好，其实你心肠才是最硬的，说走就要走，就不能留下？”他说，“你说这个世道容不下你，你为何非要世道容你，你就不能适应这个世道，融入这里的生活吗？”
他说得对，她就不能融入这个世道吗？
打小受到的教育，不是男儿当自强，而是女人半边天，她的骨子里刻的是自由，她的血液里流淌的也是自由。她能在这里处处限制她行动、语言、作息的时代里生存下去吗？
她不想当萝草，不想当菟丝，不想依附别人而活。
为了周棠她能忍受这条条框框，适从这里的规规矩矩吗？如果她百般适应都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呢？
周棠对她的爱能保持多久呢？要是周棠不爱她了，她还能回到那个时代吗？
这一切都不敢想，在她的心还没完全沉沦时，她愿抽身而去。
她放开他，“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却不愿放开她，旋身回抱她，“让我多抱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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