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怕自己的脑子顷刻间又变成一锅稠粥，拂袖起身就往门外走。
刚跨出宫门，沫沫突然从后头追上来，挽住王蓁的胳膊：“娘娘，错了。”
王蓁没理她，仍径自向前走。
沫沫抱着王蓁的胳膊，口中仍焦急道：“娘娘，错了！”
王蓁当真有点恼了，停下步子回头瞪着沫沫：“你将本宫的头发梳的跟枯树杈子似得，本宫尚未追究，你这一口一个本宫错了，本宫有何错？”
沫沫咽了咽口水，小心回了句：“娘娘走错方向了，往太常司应向那边走……”沫沫说话时，指了指王蓁身后反方向的另一条路。
王蓁显得有点没耐烦：“本宫晓得，今日不想去太常司习舞，随便走走。”说完仍向前走。
沫沫眼瞅着王蓁仍沿着那条路走过去，原本想提点她一句，可见她一张脸黑成那样，便再不敢说话，悄没声跟在王蓁身后。
王蓁昨晚上睡的不是很好，且还同叶尧怄了些气，今日的确没甚心思习什么舞。梳妆打扮稳妥的时候，卯日星君恰在半空布了不薄不厚的几片云，将原本已有些烈的阳光遮了一遮，是个正合适闲逛的天气。
王蓁觉得天公他老人家很作美，也没问个路，信着步子就沿着永巷往前走，走了不知走了有多久，王蓁觉得腿脚有点软，准备寻个地方歇一歇，抬眼见一片苍翠间，隐着座不算小的馆阁。
王蓁扫了眼四下没甚人，便向那处馆阁走过去。
绕过了朱柱回廊来到馆阁正门，只有半扇门开着，门前只有几只小麻雀蹦跳的欢快，半晌没见人出入，里头也听不见人声。王蓁仰起脸向门楣上的牌匾看去，见上头周周正正写着三个字。
“弘文馆？这不就是刘茂那小子当校书的地方么？”王蓁心里一乐，想也没想就要迈着大步往里走，却被身后的沫沫一把扯住胳膊拽回来。
“娘娘，这是圣上的藏书阁，咱们不能随便进去啊。”沫沫小脸上一副紧张模样，拽着王蓁就往回走。
王蓁利落挣开沫沫的小手，将沫沫反手拉住，笑道：“不碍事，圣上怪罪下来有本宫扛着，你怕什么，再说这里头还有本宫的一个熟人。”
“娘娘的熟人？”沫沫满眼疑惑。
王蓁笑吟吟点了下头：“嗯，我儿子在这里头当校书。”
王蓁说的顺口，却将个沫沫惊地眼睛瞪得老大：“娘娘你都……有这大的儿子了？”
抽了抽嘴角，王蓁摆了摆小手：“干的，呵，干儿子。”
王蓁和沫沫来的很是凑巧，今日清晨正是赶上朱友贞一月一次的例行朝会，弘文馆里头安静的连苍蝇扇翅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蓁探着身子往里看，只见一架一架山墙般排列的棕木书架，整整齐齐地立了满满一座屋子，上面累的全是书，旁边还有个装了木滚轮的云梯，应是方便取书用的。
王蓁顺着书架看过去，眸光最后停在里面一张书桌后头。
刘茂缩着身子，将头埋在桌子后头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正干的全神贯注，冷不丁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头也不敢抬，扑跪在地上就磕了一连串的头。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微臣有眼没珠没看见圣驾，微臣该死，该死……”
刘茂头磕的十分勤快，半晌却没听见朱友贞的声音，只隐约听见有人嗤嗤地低笑，小心翼翼抬起头，却看见一块绣着金线百合的裙衫下摆。
刘茂大着胆子，沿着漂亮的裙摆一路往上看，最后目光停在王蓁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上。
王蓁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狐狸一样微眯着，扬着手里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抬手在刘茂痴痴呆呆的脑门上敲了一记：“你胆子也忒肥了些，居然敢当职的时候看个东西。”
刘茂见自己方才看的那本春宫被王蓁拿了去，立刻又磕了一串的头：“姨娘，啊呸！”说话又在脸上自己抽了一记耳光：“娘娘行行好，微臣在这个地方实在呆的无聊，才揣了这个东西解闷子，求娘娘看在微臣是头一回，就扰了微臣吧。”
王蓁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将春宫图随手仍在刘茂身上，道：“起来吧，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往后小心点，今日你是命好遇见了本宫，下一回还指不定撞见谁呢！”
刘茂又磕了几个头，才将那小册子揣进袖子里，从地上爬起来，见王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翻看桌面上堆着的几大本册录。
册录上记载着整座弘文馆中的藏书书目和品类，王蓁随手翻开一册，头也没抬道：“本宫走了一路口渴了，去倒杯茶来。”
“哎！”刘茂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转身去了，只片刻功夫，端了杯热气腾腾的新茶回来，恭恭敬敬放在王蓁手边。
王蓁的眼睛在翻开的一页册录上顿了几下，抬手又将册录合上，抬眼看向旁边立着的刘茂。
刘茂原本正偷眼打量王蓁，见她突然抬起头，吓地脖子一缩，赶紧又低下头去老实。
王蓁入宫这久，今日还是头一回见昔日故人，虽然往日同刘茂处的不好，此时因换了地方，换了心境，再见他竟也生出几分亲切来。
“你如今担着这弘文馆校书一职，做的可还顺遂？”王蓁问话时，端了茶盏，轻轻地吹着上面飘的几片茶叶。
刘茂拱了拱手老实回道：“皇上赏赐的职务是校书，其实校书这活另有人做，我不过就是个管书的，将新进来的书摆摆架子，平时没事掸掸灰，真正的校书那活，我，我可干不了。”
王蓁嗤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府中一切可好？”
刘茂立刻点头：“都好，都好着呢，前些日我娘还同我提起姨娘，啊呸！就是改不了这张笨嘴”又自抽一记耳光。
王蓁被他逗的花枝乱颤，笑道：“往后跟前没外人，你仍唤本宫姨娘吧。”
刘茂立刻点头，偷眼看了看旁边立着的沫沫，见沫沫正捂着嘴吃吃地看着他笑。
“娘同我提起姨娘你，娘说往日待你那样，没想到你临入宫时却还想着我们娘俩，终究觉着心里对不住你，叫我若在宫里遇见了姨娘，代她向你陪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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