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顾滟，先是忍不住无声笑了一下。
在裴修年搬动她腿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虽没有睁眼看到他的模样，却感觉到了他的慌张。
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他因为什么慌张，也清楚屏风后的哗哗的水声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滟眸中满是极少在人前表露的温柔，轻轻抚了抚身旁还残留着的体温。
笑过之后，她眼中笑意又渐渐淡去。
顾滟知道自己有多坏心眼，有多自私。
她曾感受过裴修年的炙热，一个拥抱都能让他激动得发抖，可成亲后，他却始终平静，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份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也明白，他暗自承受的煎熬。
可她不能跨出这一步……
穿越以来，日子看似平淡，可她从未有过一天放松，内心其实一直充满着不安。未知的危险，更让她无法专注于这份感情。
裴修年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她很怕自己最后留给他的只有痛苦。
她曾看过这样的说法，恋人之间发生关系，感情会变得更加深厚，灵与肉的结合是感情的一种升华。
依照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似乎故事里的男女主确实在结合后，感情都会迎来质变。
所以她更不敢让裴修年碰自己，她已经无法减淡裴修年对她的感情，她也不能再让这段感情加深。
温水煮青蛙，他现在已经在慢慢接受她最终会离开，等到最终的最终，他应该不会那么痛苦了。
等到裴修年从屏风后走出来，就发现顾滟已经起来了，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窗沿上喝水。
“早……”
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依旧如往常一般清冷，让他还有些发烫的心窝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早。”心头的凉意也只是一瞬间，裴修年随后就露出笑意，“睡得还好吗？”
顾滟点点头，随口道：“大早上洗澡？”
“有些热……”裴修年脸上的笑意不变，耳尖却稍稍红了。
顾滟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耳朵，随后敛住眸光，轻声道：“是吗？”抵着茶杯的唇角却微微翘起，心中划过一丝隐秘的舒爽。
裴修年却突然想到她寒症那样厉害，早就感觉不到外界的温度，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你快些去洗漱，等会上了妆，咱们去楼下吃早饭。”
“好。”
顾滟扬声将忍冬叫了进来，等梳妆好，换上一身中年妇人的衣服，便和裴修年相携下楼吃早饭。
他们住了这些时日，客栈的掌柜伙计早就与他们相熟，看他们下楼纷纷问好。
“年老板，今天还是老样子？”伙计麻利地给他们擦好桌椅，笑着问道。
裴修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顾滟，低声道：“娘子想吃什么？”
客栈上下，就连京城来店里的熟客都知道，这位外地来的年老板与夫人的感情非常好，人到中年依旧对夫人极其疼爱，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还是老样子吧。”顾滟抬头看了眼伙计，眉眼间带着沉静。
她这份温柔沉静，令堂中不少人侧目，一时也不知道该羡慕她还是该羡慕年老板。
面对这些目光，裴修年只是轻轻握住了顾滟的放在桌子上的手，眸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绵绵情意。
以完全陌生的面貌，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两人却好像比做自己的时候更加自在和真实，对视间满是温情，就真像是一对恩爱的老夫老妻一般。
这种状态和氛围，不论是裴修年还是顾滟都有几分享受。
但这种平静的日子也只有这几天罢了……
“什么，年老板要走了？”伙计有些惊讶道。
裴修年点点头，扭头看了眼顾滟，柔声道：“这趟来瞿州，一来是为了生意，二来也是想为内人寻一位名医……”说着他轻叹一声，“盘桓这么几日，也确实该回家乡去了。”
伙计也知道这位年夫人身体极差，平日里多在房间休息，很少出来走动。这几日年老板带着她四处寻医问药，结果似乎也并不是太好。
怎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呢……伙计心里都不由感叹。
“劳烦小哥，明日一早帮我们叫辆马车，要宽敞一些的。”裴修年说着，递给他一块碎银。
伙计立刻伸手接过，“年老板放心，小的一定给您找最好的马车。”捏着银子，心里边更舍不得这个人温和又出手阔绰的年老板了。
吩咐完，年老板和夫人便相携着往楼上走，伙计隐隐还能听到年夫人低柔的声音，“莫要难过，是我没有福气。”
“别瞎说，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年老板则沉声斥了一声。
对夫人一向言听计从的年老板，好像只有在谈及年夫人身体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几分强硬。
伙计摇着头叹了口气。
“小二！”
“来了，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为别人的生活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自己还有眼前的苟且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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