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顾善林身边的，都是些没钱的。
顾善林属于穷人团体的小头目，没那么穷，也没那么有钱。
但念书好，经常得夫子夸奖，就隐隐成了头头。
“诶，那是你侄子吗？”小团体里有人问顾善林，“我们要不要叫他过来？”
“不要！”顾善林脸色厌恶，“穷亲戚，我才不想理！”
“也不知道他饭盒里是什么菜？”
“肯定是些烂菜叶子”，顾善林不屑道，“或者就是前些日子没卖出去的凉粉。”
顾善林哭着闹着要吃肉时，就以‘为什么顾狗蛋那个孤儿都能吃肉！’为由。
顾大富总将他揍一顿，说“你以为他能吃肉。他一个孤儿能讨到什么好，肯定被当成牛使。
林月给他吃些馊的凉粉都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些话，顾善林心里才舒服点。
也对，顾狗蛋一个孤儿，哪能比得上自己！
他分了几块豆腐施舍给团体里的人，笼络人心，“跟着我，我才会给你们吃豆腐，懂了吗？”
“懂了！”
接着，他盯着这些人碗中稀稀的粥，灵光一闪。
他要走到顾狗蛋面前，把他的饭盒和顾狗蛋的饭盒对比，让他无地自容。
他还要在顾狗蛋面前吃肉，馋死他。
顾善林和他小团体的人端着饭盒走到顾狗蛋身边。
顾善林对着顾狗蛋挑眉道，“你想不想吃豆腐啊？想吃的话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一块！”
这时，顾狗蛋慢悠悠打开饭盒。
只见里面黄澄澄的鸡汤下有一根超大的鸡腿，连着骨头和肉都清晰可见。
虽然有些凉了，但鸡汤霸道的味道还是瞬间冲击顾善林的鼻头。
而顾狗蛋拿出饭盒上面一层的包子，掰开两半。
肉包子！
顾狗蛋这时候看向他，慢悠悠道，“你说什么？”
顾善林看着顾狗蛋碗中的大鸡腿，肉包，对比自己碗中的白菜豆腐和白惨惨的猪肉。
“哇哇哇哇呜呜呜呜！”
他控制不住情绪，瞬间嚎啕大哭。
他气急败坏道，“你不应该吃馊凉粉吗！你不应该吃烂菜叶子吗！！！”
“馊凉粉？烂菜叶？”狗蛋疑惑地望着顾善林，“这些不都在你碗里吗？
我平日都吃的鱼和肉包。”
“哇哇哇哇哇！我爹骗我！！！”
刺耳的哭声传遍整个书院。
*
林月上午带着大丫去茶摊。
她发现茶摊上的桌椅都放好了。
她走进茶摊，茶摊里面有一个简易双灶台，应该是之前为了煮水的。
不过铁锅被拿走了。
林月将带过来的陶罐放上去。她昨日向杂货铺订购了三个铁锅。打算这里放一个，家中放两个。
不过得两三天才到。
现在就先用陶罐凑合。
这时，王二妹走过来。她背上挑着两个水桶，放下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妹子，这里离水源太远了，我怕你挑不动，就自作主张了。”
她怯怯地笑着，“这些桌子我也提前收拾一下。”
难怪那些桌子变成实木色，而不是昨日黑泥般的颜色。
林月看她脸上都是汗珠，脸被常年晒着，黝黑中带着红。因着常年劳苦，她头发中掺着不少白发，整个人很沧桑。
她干瘦的能看到肋骨，且驼着点背，脸上促狭地笑着，卑微极了。
而她旁边的女儿，瘦瘦小小的，牵着她的衣角，不敢看人。
苦命人。
可这世上的苦命人还少吗？
再者，她才刚开茶摊，还不知道生意如何。
怎么能轻易背负另外两个人的生活。
双目相对，王二妹瞬间察觉到林月的想法。她擦了擦脸，不知擦去的是汗水还是眼泪。
“倒完水，我该去还水桶了”，她利索地走进茶摊，将水倒入陶罐中。
“这里的柴火不多，但够一早上烧的”，王二妹努力扯开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开。比起笑，更像是哭。
她真的好饿，好想给女儿和自己一口吃的。
明明她整个清晨都在干活，练习无数遍话语，就想让林月留下她。
她能当牛做马！
只要林月给她和女儿一口吃的就好！
但...事到临头，她张不开嘴。
这世道，人人都难。林妹子更是小小年纪就成了寡妇，拉扯两个小孩，过得艰难。
她如何能狠心再增加别人的负担。
可她真的想不到怎么才能活着。
丈夫和婆婆赶她出家门。她没有住处，没有土地，没有手艺。只偷偷摸摸住在哥哥家的牛圈里，还总是被哥嫂痛骂。
她抹了把眼泪，人人都想让她们死！
难不成她真的要听命？
不！
哪怕做船妓，她也要养活女儿。
王二妹深吸一口气，捏紧王鹰的手。
“嫂子早饭还没吃吧，一起吃点吧”，林月叹了口气，终究是心软了。
王二妹震惊地转过头，不敢置信道，“妹子。”
林月丑话说在前面，“嫂子，现在茶摊刚开，我可能暂时给不出工钱。最多只能让你们先吃饱饭。”
王二妹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好！我愿意！我愿意！”
她浑身颤抖，跪了下来，“妹子，谢谢你！你真的是活菩萨！活菩萨！”
林月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王二妹眼睛通红，她一擦眼泪，小跑到厨房，“我先将水烧开。”
“不急”，林月从怀中拿出两个肉包，递给王二妹，“早饭，你们先吃吧。”
“肉...肉包”，王二妹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太贵重了，我...”
“吃吧”，林月将肉包往王二妹怀中一塞，“这里不少体力活。吃了才好干活！”
王二妹将一个肉包递给王鹰后，快速咬上一口。
肉汁和白面在嘴中畅游，她在嘴中裹了又裹，不肯咽下这来之不易的肉味。
随着太阳慢慢爬上山，行人越来越多。
可他们最多是看一眼，就走了。
林月心中着急，她对凉粉很有自信。但前提是得吸引到人。
叫卖！
得叫卖！
看到下一波人过来时，林月走出了茶摊，朝着官路上喊道，“来看看凉粉，好吃又凉爽的凉粉，一口下去，透心凉啊！这炎炎夏日，来一口，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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