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布鞋刚碾上那片青黑灵土，地面便发出类似朽木断裂的脆响。
她瞳孔骤缩——那声响竟与后山老槐被雷劈裂时如出一辙，可此刻分明是朗朗晴空。
黑雾自田垄间翻涌而起，带着腐叶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最前排的吕师妹被藤蔓缠住脚踝，惊呼声未落，那藤蔓已从翠绿转为墨紫，尖刺上渗出粘稠毒液。
云栖反手甩出腰间竹鞭，竹鞭是她用自己种的斑竹所制，此刻抽在藤蔓上竟发出金铁相击的轰鸣。
"退到我身后！"她扯住吕师妹后领将人拽到身侧，余光瞥见肖公子正挥剑劈向缠向他脖子的野菊花枝——那本是最温驯的灵植，此刻花盘却裂成锯齿状，茎秆硬如精铁。
"是蚀骨粉！"肖公子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剑刃上凝着层黑霜，"这黑雾里掺了蚀骨粉，灵植被邪术操控了！"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青梧不会只撒蚀骨粉——前几日她在药堂扫落叶时，曾听见王师兄偷翻典籍的动静，书页间夹着半张残卷，绘着"控灵蛊"的画法。
藤蔓如活物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云栖的竹鞭上下翻飞，每抽中一处藤蔓，便有淡青色灵气渗入。
她注意到，离入口十步外的金盏草始终垂着花苞，叶片上的露水竟未被黑雾侵蚀。"肖大哥，看那片金盏草！"她突然指向左侧田埂，"它们的根须没有泛黑！"
肖公子挥剑斩断面前的荆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你是说...这些没被操控？"
"控灵蛊需要媒介，"云栖边说边甩出三枚灵豆，灵豆落地便长成一人高的青竹，将扑来的毒花挡了个正着，"青梧的术法覆盖不了所有灵植，边缘的金盏草应该是阵眼！"
吕师妹攥着她的衣袖，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云姐姐，我、我能帮忙吗？"
"你用引蝶诀引开右边的曼陀罗，"云栖迅速分配任务，"肖大哥带两个人去砍金盏草周围的荆棘，我来缠住中间的藤蔓！"
话音未落，她咬破指尖在竹鞭上画了道灵纹。
竹鞭骤然暴涨三尺，抽在缠向吕师妹的曼陀罗花茎上，那花茎竟发出类似野兽的哀鸣。
吕师妹趁机掐诀，袖中飞出三只玉蝶，绕着曼陀罗盘旋——这是云栖教她的小术法，用灵蝶扰乱灵植的感知。
肖公子的剑砍在荆棘上，火星四溅。
他回头吼了声："这荆棘比铁还硬！"
"浇灵泉！"云栖甩出腰间水囊，"控灵蛊怕纯净灵气！"
水囊砸在荆棘丛中，清冽的灵泉溅开，被侵蚀的荆棘顿时蔫了半截。
肖公子乘势挥剑，荆棘丛应声而断。
金盏草的花苞突然绽开，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蛊虫——正是那日她在药堂残卷上见过的模样！
"破了！"吕师妹欢呼着蹦起来。
黑雾果然开始稀薄，被操控的灵植纷纷垂落，像被抽走了魂。
云栖这才发现，田埂角落还蜷着几个其他堂口的弟子，身上缠着已经枯萎的藤蔓。"云姑娘！"其中一个灰衣弟子挣扎着爬起来，"我们被青梧的人推进来，多亏你......"
"先别谢！"肖公子突然拽住云栖后退。
千亩田入口处，青梧正缓缓走来。
她今日穿了月白锻裙，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颤，腕上被冰蚕咬出的血痕未愈，却用金箔贴成了妖异的花。
王师兄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带倒刺的铁链，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陌生弟子——个个腰间挂着玄铁令，是执法堂以外的内门高手。
"云杂役好本事啊，"青梧轻笑一声，金步摇上的珍珠撞出细碎声响，"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喂蛊虫呢。"
云栖扫过那些内门弟子腰间的玉佩：苍梧堂的青竹纹，玄冰阁的寒梅印，竟连最护短的离火峰都派了人来。
她心里一沉——青梧怕是早用"上古农耕秘术"当诱饵，把各堂野心家都勾来了。
"青师姐这是做什么？"吕师妹躲在云栖身后，声音发颤，"大比灵田分配是戴长老主持的，你......"
"戴长老？"王师兄嗤笑一声，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戴长老此刻正被我们青师姐请去'喝茶'呢。
云杂役，你以为你抢了药堂的灵田，还能活着走出去？"
青梧抬手抚了抚鬓角，袖中冰蚕突然探出头，在她指尖吐着信子："云栖，我本想让你死在蛊虫嘴里，落个无尸可寻的下场。
可你偏要挣扎......"她眼尾微挑，"那就让各堂的师兄们看看，杂役就是杂役，就算会点歪门邪道，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黑雾再度翻涌，只是这次，是从青梧脚下蔓延开来。
云栖攥紧竹鞭，指节泛白。
她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像极了沈砚那柄"问耕"剑的声音。
可此刻，千亩田四周已被各堂高手围得水泄不通。
青梧的冰蚕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她望着云栖身后的方向，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那抹异色便被笑意掩去。
"动手。"她轻启朱唇。
七八个内门弟子同时掐诀，灵压如重山般压下。
云栖护着吕师妹后退半步，目光扫过众人腰间的玉佩，突然注意到苍梧堂弟子的玉佩上，沾着半片金盏草的花瓣——和她方才破坏的蛊虫媒介，是同一种。
她的嘴角缓缓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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