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有鱼群忽散开来，扰动了湖底密嵌的宝石，仿佛石入湖水中泛起的涟漪，光亮从祭台缓缓波动到这地下圣景的每一寸角落，像是对这两对璧人的庆贺和祝福。
礼成…
灵儿仰头看着穹顶上奇特的波光粼粼，唇边笑意轻扬。
自此以后，无论世事会如何发展，自己都将是予穠唯一的妻子…
这话虽执拗，却氤氲忠贞…
虽残忍，却不乏温情…
虽片刻韶华，却足够一世相忆…
“谢谢你，予穠…”
“你知道的，我父皇不愿母亲归母族，所以如今她的棺椁仍在我父皇陵寝中”，予穠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但我知道我母亲是怨的，是想回母族的，待我成功南下，便接回母亲棺椁，到时…”
他略略垂目，唇边的苦涩和犹豫慢慢转为淡然，“不过，在圣朝宫中你与我一同在湖边悼念她，她一定也祝福过我们，所以…”
“届时…我会来的！”，灵儿盈盈双眸望着予穠，“我一定会来！和你一起祭拜母亲。”
那双眸闪耀的光芒如此的真诚，不存在欺骗或安慰，亦非留有转圜的余地…
予穠轻笑，用手轻轻把灵儿鬓间的碎发拢到耳后，“嗯，我等你！”
灵儿也轻轻扬起唇角，极力遏制住眼底的泪意。
又怎么会有欺骗或安慰…
届时，
我怕是早已作古！
予穠…
我答应你，
纵使我已成魂魄，
也必然会记得！
……
再从那地下圣景中出来已经接近午后。
真国族人的圣地倘若不是知情人，恐怕生生世世都不会被人所发现，常人进不去，进去了难出来，进处非出处，光从里面出来就经过了层层关卡，最后坐着另外一个木筏顺着一道急流才从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洞出来。
从木筏上下来后的山中景致倒是十分别致，听予穠说，这里是比来时的地方更接近圣朝，怕只有半山之隔，需小心行事并尽快离开才是。
再绕过一座山，已经可以看到稀稀散散的观光客。
……
“夫人，纵使您再不开心，在这么美的山景中，多少也宽宽心吧。”
“宽心？让你们皇帝放心，我从凤平大老远逃到你们圣朝可不是为了在这儿抑郁而终的！”
这个声音…
仿佛是一道闪电从灵儿的头顶劈下…
这个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灵儿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回头，又瞬间再扭回来。
再扭回来时，已经是脸色铁青，六神无主，脚一步也动弹不得，稍微移开半步她都会瘫软在地上，虚汗瞬间从脑门钻了出来。
“灵儿…你怎么了？”予穠被这样的灵儿惊到了，还以为是她中了暑气，忙伸手扶着她。
灵儿听到予穠呼喊自己，忙抬起食指放置于唇前示意他噤声，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把之前的一切都重新梳理了一通。
因为，她的身后站着的，正是本应该已经香消玉殒的公主栀！
而亲眼见证后又亲口告诉灵儿她的死讯的人，正是凤平王公子杞！她的夫君！她孩子的亲生父亲！一个重新获得了她的信任而且即将获得她全部信任的人！
眼前铁一般的事情证明…
不…灵儿皱了皱眉头，还是无法证明的…
她执拗地守着心底里唯一剩下的一丝丝期盼，或许，公主栀的假死是连杞一起骗的，杞也许，可能，万一也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倒是，无论如何，背后的人企划这样的阴谋一定是来者不善！
所幸，身后的人并没有被打扰，仍兀自地说着话。
……
“我让你们找的人到底找到了没有，她有多重要不用我再赘述了吧，反正找不到她或者她死了，那么你们皇帝也无法得不到凤平和圣血。”
“回贵人，已经在找了，只是年代实在是太久远了，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
这女人竟然以凤平和圣血为条件，要找什么人…什么人？
公主栀是李家的嫡小姐，连真血都算不上还期望找到谁妄图颠倒乾坤？
正思索间，身后的人群慢慢朝另外一个方向远去了。
灵儿动了动发酸的腿，可悲的是，她始终还是怕的，对公主栀，是打心底里的那种惧怕，许是她突然在大白天起死回生，许是自己的东西被她占得过久，许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彻底败给了她败给了她的父亲。
“你还好吧？”予穠的声音轻轻从耳边传来，他从未见到过这样六神无主的灵儿，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不择路。
“我还好…只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灵儿抿了抿唇，“是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人。”
“原本不该存在的？”
灵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予穠，我现在，立刻，要回凤平！”
“你在说什么？”予穠一脸疑惑，他不知道究竟在刚刚一瞬发生了什么足以让灵儿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予穠，刚刚那个女人，就是被废的凤平王妃，凤平王公子杞的原配，也就是她和她的父亲当年狸猫换太子，而后又企图斩草除根加害于我”，灵儿声音有些颤抖，脑中闪过她最不愿去回忆的一切，“就在我怀上惜儿之前，杞亲口告诉我，她病死了！”
予穠对于这些虽有耳闻，却不如亲口听到灵儿诉说得那么详细，此刻也是极为震惊，“如果是你说的这样，我有权去怀疑，凤平王是与公主栀合谋杀母夺子，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灵儿，那在戚沐辰回来之前，你更不能带着惜儿回凤平！”
“杀母夺子？”灵儿脑中混乱不堪，她不知是该相信局外人的揣测，还是该相信青梅竹马的情意，“不会的，如果他们是这种心态，我那时已与杞国婚，是没必要去安排这场假死的！”
予穠摇了摇头，“我只是从你说的这些来推测可能的情况，亦或许是凤平王觉得只要公主栀还活着，你就会对他们有所忌惮，从而不会轻易给予他完全的信任？这从道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无论怎么说，还是要等到戚沐辰回来商量以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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