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元庭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朕总觉得此次亏欠了你，明越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应了你。”
舒茗嫣浅笑，“圣上这是折煞明越了，为圣上尽忠乃是臣子本分，明越虽为女子，可也自小熟读圣贤之道，倘若是换做了旁人，说不得会比明越做得更好呢。
再者，圣上可是连明嘉县都给了明越，明越倘若再要东要西的，可就是太贪心了。
明越自小顽劣，不曾同母亲学习过打理庶务，更遑论那么大的一个明嘉县。近几日还正想着怎么能让圣上收回了这明嘉县，也好让明越省省心。”
少女欢快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内殿，脸上笑容明媚不见一丝阴霾，君元庭也不由地被她感染，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舒卿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可朕金口玉言，不能说收回就收回的，岂不儿戏？
明越呐，就这些朕还觉得不够，你就安安心心的收着，只要朕在一日，你就是明嘉县的主子！”
这算不算是得了一个帝王的承诺？
舒茗嫣郑重起身，“圣上一片心意，明越不敢推辞。只是，倘若圣上真当明越是那里的主人，可否答应明越一件事？”
君元庭双目微眯，似笑非笑道，“哦？什么事情，明越但说无妨。”
舒茗嫣又是起身行礼，“明越替明嘉县的百姓请求圣上可否免去明嘉县三年的徭役赋税？”
君元庭颇为意外。
能这样体察民心的女子，大越不是没有，只是眼前的这个确实忒小了些。
也是，她是老师的外孙女，总该同旁的女子不一样的。
倘若不是漠北挞子的毒，这个孩子也不至于只有四五年的时间。
“哈哈，我还当是什么要求呢。明越能如此体恤民情，实乃明嘉县百姓之福，利国利民的好事，朕怎能不允？朕这便拟旨传令。”
“那明越就先替明嘉县的百姓谢过圣上仁德了。”
不知怎的，舒茗嫣眼前又浮现起梦境里京都地龙翻身之时京都西城的一片惨相，想了想，还是朝圣上开了口。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生命一个个逝去，左右都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在乎多求一次了。
“圣上，西城一带的民房年久失修，百姓们所求甚少，只为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儿。明越可否、可否请圣上下旨重新修缮西城民宅？百姓们也一定会感念圣上恩德无边的。”
君元庭正在拟旨的手微微一顿，又看着跪在案前的舒茗嫣满眼都是期待，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修缮民宅的事情，朕也应了你了。只是明越，你今日所求之事皆为百姓，没有半点私心，你自己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舒茗嫣闻言苦笑道，“圣上赏赐明越的，已经足够明越余生所用了，金钱不过身外之物，与明越再多也是浪费。
大越一切本就还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大越好，明越自然与有荣焉。”
四五年的时间，又能用多少呢？
君元庭的内心也是一阵触动。
是啊，即便自己给的再多，与这个丫头，又能有什么用呢？
当即也放低了声音，“明越不必太过担忧，等朕灭了漠北，轻自抓了颂坻狄那竖子，定会逼问出那解药的下落。”
舒茗嫣知道，一统天下是君元庭这个马背帝王一生的抱负。
更可况，如今漠北与大越可是不死不休。
可是漠北毕竟是游牧民族，在马背上讨生活，行踪飘忽不定，想要吞并谈何容易？
否则，定远军也不会年复一年、不敢有丝毫懈怠地守在那里了。
“圣上风华正茂，英勇无双，区区漠北哪里会是我大越的对手，明越就等着圣上的捷报了。”
这一番话说的又是令君元庭通体舒泰。
“可惜呀可惜，明越你若是男儿身，朕定当封王拜相，好不埋没了你的才能。”
舒茗嫣谦声道，“圣上谬赞，明越不过是仗着比家中妹妹多读了几本书肚子里有点墨水才闲话一二的，还望圣上莫要见怪。”
君元庭心里却是颇为感慨。
倘若是京都各家都能像老师、像舒家这般教导家中子弟，又何愁大越日后朝堂之上无谋划之人？
从御书房出来后，外面阳光正好，就有面生的小内侍去请在偏殿等待的陆幽兰。
两人又相携着去了太后娘娘的慈寿宫。
席公公已经准备好了软轿，笑道，又吩咐抬轿的小内侍，“一路都给我稳当着点儿，若是明越郡君磕到了哪里碰到了哪里，咱家也不敢在圣上跟前儿求情。”
等到了慈寿宫门口，外面的宫婢已经进去通报了，陆幽兰看着宫婢们离得尚远，便低声叮嘱舒茗嫣，“太后娘娘最是重规矩，等到了慈寿宫后太后娘娘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切不可多言多语。”
舒茗嫣莞尔一笑，“娘亲放心，茗儿知晓该怎么做。”
周太后的挑剔京都人人皆知，凝霜殿那位还是她的嫡亲侄女，也得日日陪着笑脸在跟前讨好。
而且，因为貌不惊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因为这个，月湾宫那位可没少明里暗里的受脸色。
所以，她今日还特地没有往脸上招呼胭脂水粉。
一来是“委婉”地提醒圣上自己是因何成了这样子，二来是不想让周太后心里不痛快。
圣上极为孝顺周太后，慈寿宫里的一切都是后宫头一份的。
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窗大气庄重，殿前左右各陈列着两座鎏金铜香炉。
得了传召之后，舒茗嫣低眉顺眼的进了内殿。
内殿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地面干净的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殿中央摆放着一座三足的鎏金饕餮纹铜香炉，徐徐散发着清远的香气，舒茗嫣分辨不出来这是檀香还是沉香，因为中间又夹杂着淡淡的乳香。
暗红色的主子上雕着振翅欲飞的凤凰，凤目狭长，不怒自威。
来不及仔细辨认，舒茗嫣又听到小宫婢的声音响起，“回太后娘娘，兰贵妃娘娘，舒夫人和明越郡君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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