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爱人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经过一番检查，夏云的主治医生语气沉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他已经看惯了生死离别，但面对病人家属的时候，话语间还是会用这种极为低沉的语气。
这是职业习惯，也是一种对病人及其家属最基本的尊重。
毕竟，如果笑着去告诉对方：你们家人得了绝症，这不仅不礼貌，而且还很欠揍。
当然，除了职业习惯之外，医生的心也是肉长的，检查出一个人即将不久于人世，虽然沉声说话是有些刻意的成分在里面，但终究还是带着一些真感情。
“刘主任，您是说？”
听到这句晴天霹雳一般的话，胡鸿宇顿时如遭雷击！
医生的这句话，无疑是给夏云判了死刑！
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才刚刚四十三岁……
见胡鸿宇摇晃欲倒，刘主任立刻伸手扶住了他——见惯了这样表现的医生，已经事先有所准备，这才未卜先知一般，没让胡鸿宇歪倒在地。
“您不用太难过，病人只是情况不太乐观而已，还没到无法救治的地步。”
见胡鸿宇脸色苍白如纸，刘主任也不禁为之动容。
如今这个时代，能有这般让人感动的感情，已经实属不易了。
大多数情况，也只是眼眶红一红，再抹几把不咸不淡的眼泪而已。
他甚至还见到过得知妻子生了重病后，不悲反喜的！
不知道这种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态，反正，嫁给这种男人的女人，简直就是一种悲哀！
所以，虽然习惯了生死，但刘主任也是被他真挚的感情所动容——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胡鸿宇刚刚确实已经要昏倒了。
“您的意思是，她还有救？
只要有救，我砸锅卖铁、卖房子卖车，也要给她治好！
刘主任，您大慈大悲，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老婆！
她才四十三岁啊！”
听到刘主任说妻子的病还能治，胡鸿宇的眼睛里立刻便闪过一丝希冀的光。
不过，他也知道，虽然这些年医学发展的很快，但终究还是有一些病是绝症。
比如癌症，虽然相对许多年前是有了一些突破，但能够完全治愈的，也只是有限的几种而已。
倒是艾滋病和狂犬病，除了疫苗都已经广泛应用，也有了可以治愈的药剂。
所以，曾经谈“艾”色变和谈“犬”色变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刘主任刚才话的意思，夏云很有可能是得了癌症，而根据他对人体器官所处位置的判断，这种癌症，很有可能以目前的医术无法治愈的——肝癌！
“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肝癌中晚期，虽然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但是……”
刘主任欲言又止。
“您尽管说，我能挺得住。”
此时的胡鸿宇已经在刘主任的搀扶下坐在了凳子上，只不过，身体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身体状况很糟，我不知道她最近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根据检查的各项指标来看，她的身体根本不像四十几岁，而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所以，我怕她经受不住后续的治疗所带来的痛苦，毕竟，以现在的治疗手段，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要想杀灭癌细胞，不可避免地就要损伤正常细胞。
如果身体条件还好的话，倒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达到十年的生存率。
但以她现在的状况……真得不容乐观啊！”
刘主任解释道。
虽然他只是一个市级医院的肿瘤科主任，但从医数十年，他见过的病例也已经数不胜数。
“那您看……如果我们……”
胡鸿宇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试图转到高一级的医院。
“依我看，转院的意义不大，因为现在治疗肝癌的方法大同小异，医疗设备也并没有太大差别，即使不考虑经济因素，其实也没有那个必要。”
“当然，决定权还是在您。”
刘主任中肯地说道。
公立医院，虽然有些地方、有些人还会有灰色收入，但那已经是极少数。
毕竟以现在对这方面的管控力度，一经发现，就会直接开除公职，并且取消其行医资格，以砸掉饭碗的处理力度，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刘主任并不是这极少数人当中之一，他很干净，以治病救人为天职，以“君子坦荡荡”为做人的根本。
所以，他的建议并没有关乎利益的成分在内，只是单纯地在为患者着想。
“哦，这样……”
原本，胡鸿宇还抱着是因为这家医院级别不够，所以没有能力医治夏云的想法。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可倾尽所有，也要将妻子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
可是，刘主任的话无疑是在他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将他心中那丝已经摇曳不定的希望之火，无情地浇灭……
“那您看，她……她还有……”
胡鸿宇的脸色更苍白了，这句话，无疑是等着医生在给妻子判死刑。
“具体时间说不好，我们会尽力为她治疗，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
“好好陪陪她，让她尽可能快乐地走完剩下的日子吧。”
闻言，胡鸿宇再一次如遭雷击——多则……一年！
一年……
给夏云买回饭来，站在病房门口的胡鸿宇如同丢了魂儿一般——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医院食堂，又是怎么回来的。
买菜时忘了要筷子，买汤时又忘了要汤勺。
甚至，他明明是去买饭的，但却忘了买饭……
好在现在的住院手续极为简化，只需将“一卡通”交给护士，就一切都没问题了。
否则的话，若还是前些年那种繁琐的手续，以他浑浑噩噩的状态，估计连住院都办不下来……
强装起笑脸，胡鸿宇端着菜和汤走进病房。
这是一个双人间，另一个床位空着，所以，在没有新的病人住进来之前，他也有一张床可以休息。
这不仅在许多年前是一种奢侈，就算是当前的状况，也是难得的好运气。
不过，他倒是希望这种好运气，全都降临在妻子的身上——
如果能让她康复的几率高上哪怕一点点，他宁可每天睡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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